2016年12月31日 星期六

十二月:年尾。

這一年冬天沒有來,
飄到地上的楓葉,
還是綠色的。
聽說城中已經亂象迭起,
沒有迎接新年的氣氛,
更像是等待末日到來。
我們繼續靜悄悄躲在
即將淪陷的世外,
趁著偶爾寒冷的日子
打邊爐,觀星,賞月。























2016年12月27日 星期二

電影:Star Wars

《星球大戰》初映,我是在香港看的,當時并不是在戲院,而是看電視英文台。事隔廿年後重映,我身在英國。當時各大戲院外都突然冒出一堆stormtroopers 和絕地武士,原來仗還沒有打完,那次算是盛況空前。前傳是在巴塞羅那海灘旁的一間戲院,和本地星戰迷一同看。大概是因為佛朗哥統治的後遺症還在,城中清一色的jedi和反抗軍,沒人敢扮白兵出動。

後傳、Rogue One又回到了香港,這回是跟兒子看,而我也已經是中年人。一套電影系列能陪伴觀眾數十年,橫跨至少兩個世代,怎講也是成就非凡。不過,我們當年看星戰,跟今天是絕非一般的感受。這不僅因為星戰最初是在電腦科技尚未普及的時代拍攝,大量依靠模型、佈景版和機械式特技,亦因為這部電影是在美蘇冷戰的末期誕生。

那個時代東西方正置於核威懾的陰影下,地球隨時便會毀於核子戰爭,一如邪惡帝國的死星,可以令任何行星灰飛煙滅。相比於那個單調、獨裁的帝國,絕地武士和反抗軍代表了美國的多元文化,它不僅是一部太空時代的牛仔片,而且包容了亞洲的哲學和劍道。它標榜個人的價值,甚至是機器人亦富有人性。它既有個人英雄主義的絕地武士,也有駕駛X-Wing戰機,來自五湖四海的反抗軍,為民主和自由而戰。




星戰實際上預示了美國精神對極權蘇聯的最終勝利,也預示著美國文化風行全球。當年美國總統列根,更是用星球大戰來命名針對蘇聯的導彈防禦計劃。這套電影系列亦不斷演繹,在美國出現首位黑人總統的年代,帝國的士兵亦出現了黑人主角。再然後,披著頭巾的極端分子,一如在巴格達的街頭般,襲擊帝國的裝甲巡邏隊。

雖然這套電影的時間地點是很久以前的另一個星系,但它其實一直影射著我們的星球。在我看Rogue One的那天,俄羅斯總統普京表示俄軍要配備可以穿透任何防禦系統的核導彈,即將出任美國總統的特朗普則表示:「好啊,我才不怕核競賽。」一如在電影中,反抗軍好不容易擊毀了死星,可是三十年後,帝國卻建造了毀滅性更大的武器。

2016年12月8日 星期四

十一月:夜間漫步,一間書店的倒閉。


1. 夜間漫步

從未察覺,
十一月的天氣這麼好。
每天凌晨兩點,
我與犬子外出,
穿過林間小道,
來到長滿芒草的河堤





最初幾晚天朗氣清,
夜空中星光點點,
然後一連數天下起了冷鋒雨。
我戴一頂漁夫帽,
與犬子在雨中夜行,
回到家,剛好濕透。

最後那幾晚,
又回復了天朗氣清。
我邊走邊抬頭看星,
空氣清爽宜人,
明天不必上班就更好。




這個月還是犬子的四歲生日,
想當初我抱他回家,
還是個淘氣的孩子,
轉眼已長成了紳士。




2. 一間書店的倒閉

年初我就覺這家書店要關門。自此每月都來買本《朝日相機雜誌》,希望能夠儲齊一年十二本。不料還是失算了,還差兩本這家書店倒閉了。

關於pageone為何會倒閉,各種解釋已經聽了很多,作為一名客戶,我覺得這家書店的式微,是香港與西方文化疏離的結果。當一個社會,不再有人理解什麼是印象派、後印象派、現代主義、後現代主義、包豪斯、達達、新現實主義、諸如此類,就不會有一班願意花數百元來買這類書的死忠消費者。

所以這十幾年,這家書店放下原先賣「鬼佬書」的形象,一度靠賣大陸政治禁書度日,最後走向誠品路線。其實在過去幾年,我即便是在《紐約時報》或是《衛報》的書評上,見到某本感興趣的書,仍會去尖沙咀pageone找一下,看書架上有沒有。一般都是沒有,然後我被迫回家網購,坐看這家實體書店的消逝。

pageone並不是我心目中完美的外文書店,可我也並不是身在倫敦。在倫敦,也沒有什麼完美的書店,而是買哪類書去哪家。在香港這個地方,連一家稍微有質量的外文書店也維持不了,不僅是這個國際城市的名號有點令人心虛,也說明這個城市缺乏某種理解能力。真的沒趣,近期內我不去尖沙咀了。






2016年12月7日 星期三

影像日記:河的那一邊

河的那一邊,
坐在咖啡館外等天黑,
一盞煤油燈,
一杯美式咖啡,
在樹和巨大的海竽葉子下,
隨便坐,侍應生不會
催你快點走,
也不會有人站在你桌邊
催你快點走。
也沒有聽見抗爭的聲音,
甚至聽不見蚊子的聲音。
見鬼,這怎麼可能?








2016年11月30日 星期三

影像日記:觀塘半日



為了拜訪朋友的新居,
去了一趟觀塘。
首先體驗《越快樂越墮落》
那段地鐵之旅,
走出車廂,
看見左邊寫著黃埔,
右邊寫著調景嶺,
突然感到一陣迷失,
十年沒來過了



從地鐵站往海邊走,
穿過工業大廈,
走到新建的海濱長廊,
 十年,這裡已經脫胎換骨。

不過,我仍舊想找到那些
留下時光痕跡的過去。
例如碼頭邊舒適的二手沙發,
(它們擺在這裡,可比擺在
斗室裡氣派得多)
還有中學時,
從北角碼頭乘船來到此處
的學校旅行回憶。






離開海邊返回舊城,
在觀塘廣場尋找昔日的滋味。
例如上海一品香,
桌子就擺在電梯邊,
每逢電梯門一開,
就有十數雙眼睛掃視著我們桌上
的砂鍋雲吞雞,
紅燒獅子頭。
再來一杯冰啤酒,
這才是真正的觀塘。



趁著夜色到了朋友的新居,
進了屋,望著窗外,
哈,曼哈頓。





2016年11月28日 星期一

閱讀:《百年孤獨》

人到中年,精神大不如前,加上工作繁忙,已經很少看新書。這幾天氣溫驟降,凌晨與犬子在寒夜中散步後,回到家獨坐桌前,重讀《百年孤獨》第一章。

就在此時,傳來古巴前領袖卡斯特羅的死訊。《百年孤獨》作者馬奎斯和卡斯特羅是朋友。作為記者,馬奎斯年輕時曾經報道卡斯特羅攻佔夏瓦那,自此建立了友誼。現在兩人均已去世,似乎也象徵著拉丁美洲左翼革命時代的終結。

初次閱讀《百年孤獨》是在九十年代中。當時在倫敦工作,有晚與友人在家中圍著壁爐而坐,天氣寒冷,爐中無火,取而代之的是暖氣。朋友中有一位來之哥倫比亞的女法學博士生,她特別帶來了瑪黛茶。淺嚐一口,我坦白,那真不是我杯茶。

因為有這位來自哥倫比亞的朋友,自然而然的談起了《百年孤獨》。我記得她當時說,其實所謂的魔幻主義對於哥倫比亞人來說,沒什麼特別。「我有位九十歲的嫲嫲,她就是這樣講話的,沒有真假之分,世界恆久不變。地上的風吹草動,天上的流星飛過,對她而言都存在某種與生活的聯繫,因此她會嚇得躲起來。」

年輕時讀這本書,是因為當時拉丁美洲魔幻主義仍在西方流行。現在遠離西方,重讀,感受更深的是魔幻外衣下的後殖民情緒。

馬奎斯創作《百年孤獨》的靈感,來自他在廿三歲時,陪母親返回娘家出售祖屋的兩天之旅。估計那個時候,馬奎斯仍深受美國文化影響,用他自己的話說,他穿著牛仔褲和花哨的襯衣,從大學綴學,立志當作家,手中拿著美國作家威廉‧福克納的《八月之光》。

陪伴母親變賣家產的旅途,令年輕的馬奎斯回憶起無數童年片斷。他想起外公曾帶著年幼的他,穿過沼澤地來到海邊。馬奎斯看見海面上浮著很多隻淹死的母雞。他問外公海的那邊是什麼?外公給了一個象徵性的答覆:「海沒有另一邊。」

在這個叫阿拉卡塔卡的地方,「美國佬」開的香蕉公司控制經濟命脈,軍隊曾經對罷工的香蕉工人大開殺戒,這裡雖然瀕臨大海,但海沒有另一邊,人們活在自己的軌跡中,面對百年的孤獨。馬奎斯稱這趟旅途喚起了他的鄉愁,越逃避,鄉愁越濃。

馬奎斯在旅途中看見一處香蕉園,大門上寫著「馬貢多」,他很喜歡這個名字,後來成了《百年孤獨》中的河邊村鎮之名。書中的小村落與母親的故鄉一樣沿河而建,河床上巨大的卵石如史前巨蛋。除了《百年孤獨》,母親的故鄉和父母的愛情還帶給馬奎斯另一本小說的靈感,就是《愛在瘟疫蔓延時》。

2016年11月2日 星期三

十月:剎那無常,野菊,農家。
















































一場罕見颱風過後,
木棉樹倒下了。
有超過十五年的時間,
我看著它聳立在村外,
每逢三月,
必會開一樹報春的紅花,
然後便是漫天的飛絮。
年復一年,
當這已變得理所當然,
突然間,
樹林中不再有它這棵。








































它們不請自來,
在屋外開滿了一地,
我索性請君入室,
放在茶桌邊,
由得它花枝招展,
種子落了一地。
我和豬朋狗友煮茶聽濤,
採菊東籬下,
悠然望南山。








































月底回大陸處理一件家事,
去的地方在深山,
朋友開車走錯了路,
轉了幾個圈,
突然闖進一片大花圃。
藍天,白雲,輕風,
幾個農人,數間農舍,
唯獨缺了梵谷。





































2016年10月15日 星期六

閱讀:二手時間,上學記,三體。




《二手時間》

我坐在臥室的杉木地板上看完這本書。窗外擠滿了石榴、白蘭、桂花樹的枝葉,和一棵不請自來的紫薇。有片刻我遊離到書本之外,想像著俄羅斯文學家不厭其煩描寫的那道風景,屋外結了果實的蘋果樹,以及更遠處由白楊和杉樹組成的森林。

我突然開始理解,俄羅斯作家為什麼要花數頁紙寫一道景色 --- 因為人的鬥爭,可以講得很複雜,但也可以講得很簡單,就是如何守住這道窗景,不被戰火和白色恐怖撕碎。這看似很簡單的要求,其實在俄羅斯歷史上很難辦到,因此在俄羅斯文學中,會有齊瓦哥醫生躲進自己的鄉間小屋,戰戰兢兢等待厄運降臨的一幕。


《上學記》

數年前在網上看文革的一些往事,看到何兆武的採訪,然後便打算看他這本書,不想轉眼到現在才拿來看。這本書和《二手時間》有些兒遙相呼應,都是口述型式,一本講俄羅斯民眾在革命中的浮沉﹔另一本則是通過抗戰期間一名中國青年的求學往事,折射中國是怎樣走到今天這一步。

何兆武今年已經九十五歲,看一位近百歲的老人回憶年少時,單是這時間的跨度已值得一讀。他講的下面這段話,對今日香港社會也可供借鑒:

「我想,幸福的條件有兩個:一個是你必須覺得個人前途是光明的、美好的‧‧‧‧‧‧ 另一方面,整個社會的前景也必須是一天比一天更加美好,如果社會整體在腐敗下去,個人是不可能真正幸福的。」

《三體》

大陸科幻作家劉慈欣因為這套書,奪得了國際科幻界的權威雨果獎。這本書有《太空漫遊》的影響,也不時談及西方的民主體制和宗教思想。它把文革的影響上升到星球戰爭的規模,第一次讓公安、解放軍參與了拯救世界。

但最根本的是,這是一本無神論者寫的書。它不帶給你神拯救人類的希望。換一種講法,它要求人類自己去面對:「我們要到哪裡去?」神不會為你提供答案,而人類又無力回答。

2016年10月3日 星期一

攝影:尼克爾鏡頭的世界 - 50mm f1.8 Ai

在網上看到一篇博文,
講述一位尼克爾迷
如何千辛萬苦,
找尋一枝古版
50毫米F1.8光圈鏡頭。
雖然這種鏡頭生產過很多,
但據說只有注明日本製造的
才是難得一遇的利器。



咦,我的防潮櫃裡面
好像有一枝耶﹗
我拿出來,
用已經有點老花的雙眼
費力一看,
上面千真萬確刻有
Made in Japan的字樣。
有這麼厲害嗎?
那個年代大部份尼克爾鏡頭
都是日本製的吧?
在七、八十年代作為
與機身一併出售的廉價鏡頭,
尼康應該賣出過無數枝,
現在居然成了稀有品種,
它們都到那裡去了?












我很少用這枝鏡頭,
因為在菲林相機時代,
我對50毫米鏡頭情有獨鍾,
可是現在用GX7機身,
焦距乘2,成了100毫米鏡頭。
這個變化令我感官錯亂,
寧可敬而遠之






在假日用這枝鏡四處拍攝,
它小巧輕便,對焦手感適中,
無論色彩、銳利度、反差
都不會比現今出產的新一代遜色,
是枝令人喜愛的鏡頭。
如果安裝在全片幅機身上,
應該會發揮得更完美。



而且我認為,
在七、八十年代相機仍未
全面走向電子及自動化時,
日本工匠生產的鏡頭,
目標是供人用一輩子的,
而在後來,
鏡頭生產走向變焦,
新型鍍膜,
最近又注入數字化訊息,
其實鏡頭的本質並沒有變,
它不就是採光和成像嗎?




因此,
如果你在二手店發現這枝鏡頭,
可以的話就把它帶走吧,
只要一拿上手,
你就能感受到一個逝去的相機時代
的工業化水平和藝術審美觀。





2016年9月25日 星期日

九月:遠山,月色。

本想學安塞亞當斯,
拍一張遠山月夜,
可是月亮卻躱在天邊外,
剩下我和遠山的對望。
數以公里計的距離,
全靠那幾盞
時而被雲霧遮掩的燈,
照亮它的輪廓。
我手持四百毫米镜頭,
從電子取景器中看著那微弱晃動光,
在山風中按動快門。



中秋的這幾天,
不期然的一直在拍月色。
鏡頭中的月亮坑坑窪窪,
少了文字的浪漫,
多了光學成像的冷峻。
月有陰晴圓缺,
我用1/125秒的速度,
為恆古的時光
裁下一個橫切面。





























2016年9月16日 星期五

影像日記:車窗外的地平線

最近特別留意
車窗外的地平線,
因為我相信
這條線會一段段的
萎縮,消失。






















2016年9月1日 星期四

八月:入秋。


攝影為我們省卻了文字,
黑白為我們減掉了色彩,
在各種灰調之中,
我們步入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