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老後破產 - 楢山節考的輪迴

剛放下美國山裡人的輓歌，轉眼間又拿起這本關於日本的《老後破產》，也許地球就是這般充滿悲情？

在網上看到書評，本來打算訂購，恰巧在大陸放假期間看到簡體本，於是買下搭高鐵，在三個小時的車程中一氣看完。這本書講的不是窮人，而是作為日本戰後一代的成功者，年輕時代事業一帆風順，自置了物業，也有了積蓄，滿以為退休後可以無憂的生活。然而隨著自己長命百歲的活下去，卻陷入「老不死」的惡夢。

日本社會對於生老病死的關注，見之於文字、電影，似乎既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執著，又有一種無奈的冷酷。就我而言，最早的印象應該是《楢山節考》。之後看日劇、小說，也總是離不開生和死。

不過，在過去這些電影、文學作品更像是一個社會和經濟已經高度發達的群體，在回看和反思舊時代，而現在卻淪為一場《楢山節考》式的輪迴。經歷了六十至八十年代日本繁榮的一代，現在孤伶伶的活著，沒錢看病，一日一餐，長壽變成噩夢，居然希望早點一死了之。

美國、日本、以至香港的民眾，不多不少都是在右傾的社會思潮教育下成長，這種社會要求民眾各人自掃門前雪。然而寄望大部份人在退出勞工市場後完全照顧自己，已經變得不現實。

舉個最簡單的事例，《老後破產》是2014年NHK的節目整理成書，過去四年，日本政府為刺激經濟而繼續實行貨幣量化寬鬆政策，說白了就是又印了不少鈔票。退休老人的存款，能夠敵得印鈔而導致的貶值嗎？在社會政策和結構上過於右傾的國家，是不會正視這類問題的，因此像《老後破產》這類慘事，未來會不斷浮現…

影像日記：山竹過後

打完風之後，
沿途好像
沒有一棵樹是完整的。
連熟悉的公園
也變得異樣，
像是末日的樂園。

閱讀：Hillbilly Elegy

這是我選為年度必讀的一本書。四月入院隔離治療兩周，與外間隔絕，活像是住在太空站，滿以為會看完，可是進度奇慢，出院的時候也只看了一半。

期間有一位醫生在檢查我的安危時，看見我病床上的這本書，雙眼放光的問我是否值得看？我告訴對方，就我而言，其實這本書最有趣的是讓我回想起另一本書 --- What's Eating Gilbert Grape. 

Hillbilly Elegy在大陸和台灣都有了中譯本。大陸版譯名是《鄉下人悲歌》，其實譯得不錯，但我覺得《山裡人輓歌》似乎要更準確一些。近日在尖沙咀誠品看到了台版，翻成了《絕望者之歌 --- 一個美國白人家族的悲劇與重生 》，我覺得走得有點遠了，這本書講的不是廣義的美國白人，而是來自蘇格蘭和愛爾蘭，住在山區的群體，是白人社會的邊緣人。

換言之，他們不能被當成是大部份美國白人的代表，如果以此來推理美國白人與總統特朗普的關係，就會錯得離譜。事實上，美國的白人知識份子和華爾街的白人投資者，並不見得喜歡特朗普。

當初我看這本書，也是因為某些書評，說它解釋了白人為何會支持特朗普上台，甚至說，這本書為特朗普支持者提供了反抗中國經濟入侵的理論泉源。當我自己翻開看的時候，發覺完全不是這回事。

作者真正關注的，是美國社會的內部問題。我認為他想表達的是，美國在二戰結束後經濟空前繁榮，那一代的「山裡人」走到城裡打工，輕而易舉的晉身中產階級。然而在經濟繁榮的背後，「山裡人」下一代的教育水平並沒有隨之上升。

作者舉了個例子，他在學校裡的大部份同學都不會算數。教師對此見怪不怪，反正這些孩子教也教不會，倒不如睜隻眼閉之眼就算。因為「山裡人」的教育和競爭力都沒有提升，當美國經濟下滑的時候，他們很快就被打回原型，沉迷毒海，無所事事，依賴救濟過活。

當我看到這段的時候，中美之間爆發了貿易戰，我也喪失了看下去的動力。我覺得這本書是關於一個知識份子的憂國憂民，一位鳳毛麟角的耶魯山裡人，認為他的同鄉們應該精勵圖志，按時做功課，人人完成學位，個個搵份好工。

然而大部份人，不管他是不是山裡人，不會像作者這樣「食飽飯無野做」坐在桌前寫本書。這就是現實，當一個社會陷入危機的時候，知識份子的蒼白聲音就會被民粹的狂潮掩蓋。特朗普似乎並沒有提升美國小學生數學水平的打算，相反他提出了所有小學生都聽得入耳的道理：「我們的處境是中國佬害的。」

所以我真的想不出這本書如何會給了特朗普支持者理論根據，我甚至開始懷疑那些寫書評的傢伙，究竟有沒有看過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