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29日 星期日

閱讀:《憂鬱的熱帶》- 關於譯者



《憂鬱的熱帶》中文版是難得的好譯本。新版內頁僅對譯者王志明作了極簡單的介紹:台灣高雄人,1949年生,國立台灣大學人類學系畢業,……農家子弟,為人寡言而勤於筆記,多才……1987年病逝台北。

換言之,王志明38歲就英年早逝。

王志明的翻譯文字知性與詩意兼蓄,行文之中還滲透著一種厚重。後來我看了劉克襄《颱風的子民》,終於理解了這個譯本的份量。《憂鬱的熱帶》中文版是在一九八九年春首度問世,而王志明早在兩年前便已病故。他是在得知自己患絕症的情況下,用生命最後的數年時光,完成這本書的翻譯。

劉克襄寫道:「為了完成這桩卷帙浩繁的翻譯工程,他皓首窮經地翻查各種數據,更經常廢寢忘食地與時間賽跑。最後翻譯告終時,自己的生命亦如油燈燃盡,跟我們告別了。」


王志明本人亦是人類學者,他甚至放棄了自己的漢人身份,加入台灣原住民部族,起了原住民名字。而在他遺體火化時,族人圍火唱歌,為他送別。劉克襄等人取了王志明的一小片未燒盡的骸骨,放在紙船上送出大海。

劉克襄表示當時海面波光粼粼甚是平靜,天空亦是繁星點點。我一直想像著這船能走很遠,直至赤道無風帶。


2015年11月28日 星期六

閱讀:《憂鬱的熱帶》


台灣出了新版《憂鬱的熱帶》,紀念原著問世六十周年。朋友知道我喜歡這本書,特意通知我,於是到元朗三聯書店找。我習慣自己爬書架,而不是問店員,結果頗花了些時間,才在哲學類書架上,找到擠在其他巨作之間的一千零一本。原價二百多港元,我貴為三聯會員,只需二百,當下把書買走。

很多年沒有爬過哲學類書架,這本書買回來,本來也只是堅定不移的收藏一個新版本而已。湊巧的是這幾天鄉裡正在舉行十年一度的打醮,窗外鼓聲時起時落,書桌上則放著法國人類學泰鬥的這本新世界odyssey,別有一番趣味。 





隨意翻開的一頁,竟是關於法國與伊斯蘭世界的共存與衝突。聯想到不久前發生的巴黎恐襲,這本書和這段文字的重現,似乎亦存在某種啟示。

廿多年前我在大學裡首次讀這本書的時候,更為著迷於「赤道無風帶」、「獨木舟之旅」這類詩意和知性兼蓄的旅途描寫。對於一個攝影系的學生而言,那種伊甸園式的叢林體驗,甚至是雨林餐單中的「烤鸚鵡配威士忌」、「串燒蜂鳥」,都比對穆斯林與法國文化衝突的反思浪漫得多。

在第三十一章「魯賓遜」,李維史陀乘獨木舟逆河而上時,不禁用「天堂」來形容眼前的景象。這不是烏托邦式的幻想,而是從河中小島上奇禽的藍色羽毛中得到。叢林中的大鳥並不躲避人類,只要伸出手便可以撫摸牠們的羽毛。這裡就像Bruegel所畫的天堂,植物、野獸和人類之間有一種親密的關係,使我們回到以前上帝創造的一切生物之間,尚未有分界的時代。

因此現在我才注意到,李維史陀早在六十年前便察覺到一種危機在醞釀  --- 法國人和穆斯林都有強迫別人接受其文化的傾向,因此很難不互相敵視。而在李維史陀去世六年後,法國的一些穆斯林青年開始端起AK-47衝鋒槍,在巴黎的街頭瘋狂掃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