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汪洋深處的島國

我坐在後花園的木製樓梯上邊曬太陽邊看書，透過棕櫚樹和扶桑花，可以依稀看到前方的湖泊，和遠處的市區。在剛過去的上午，我仍坐在長途客機上時，望著下方的雲朵和海洋，我曾幻想過奮進號三桅帆船正沿著海岸線航行。

我稱之為一次歷史的旅行，訂好機票之後，一如既往的沒有翻看旅行資料，反而開始看庫克船長在一七六九年指揮奮進號探索紐西蘭的經過。

二百四十七年前庫克船長勘探紐西蘭，過程艱險萬分。幾乎在每一個他想停靠的海灣，都有毛利人戰士乘著獨木舟，追打「妖精的大船」。雖然妖精們擁有可以「製造爆炸的木棍」，但是毛利人對自己手中的長矛和鯨魚骨做的刀斧似乎也蠻有信心，因此總是窮追不捨。

為了避免與毛利人陷入廝殺，庫克船長只好下令他的妖船望風而逃。毛利人則乘著獨木舟，一邊載歌載舞，一邊乘勝追擊。為了逃跑，奮進號無法獲得補給，常常面臨斷水危機，船員們亦受到壞血病折磨。庫克船長對此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因為他和毛利酋長彼此都很清楚，真的打起來，誰的下場更糟。

當奮進號逃累了，也只好索性停下來，毛利人的獨木舟追過來，說好的勇武戰爭並沒有發生，他們反而改為向英國水手們大聲問：「有值錢的東西交換嗎？」一場眼看就要上演的廝殺，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突然變成水上的叫賣市集。結果每逢山窮水盡的時候，奮進號最終都能好歹從毛利人手中換來海產，甚至可以派人上岸取得食水。

不過，庫克船長也有被追得心煩氣燥的時候，在北島東岸一個海角，他終於喪失耐性，下令炮手朝追兵的頭頂上發了一炮。巨響之後，毛利人真心決定不再追了。庫克船長出了口烏氣，決定把這裡命名為「逃命角」（Cape Runaway)。

庫克船長為紐西蘭起過很多富有故事性的地名，例如返航角（Cape Turnagain）、綁匪角（Cape Kidnappers），聽起來顯得庫克有點像大老粗，不過名字確是很特別，也反映了奮進號經歷的種種險境。

仍在客機上的时候，我嘗試著比較十餘個小時飛行，與奮進號在汪洋中揚帆的分別。獨木舟戰士、大溪地布匹、風帆、側舷火炮，這些元素令航海時代的旅途吸引得多。當然，我不必擔憂壞血病，畢竟走投無路了還有康鈣C。而且在客機上仍可進行簡單的貨品交易，例如吃了正餐再要一個杯麵或是一杯紅酒，或是看幾部電影，等同賺回一部份機票價格。

於是我看了The Five Wave，很快就發現這是兒童片。然後轉看45 Years，很快發現這是長者片。然後我就作罷了，要一杯免費提供的淡水，加入半片康鈣C，老老實實承受餘下八個小時的飛行。

終於到了奧克蘭機場，好友開車把我接回家中，沒有立即外出觀光的衝動，反而在後花園繼續閱讀庫克船長的旅途。書看累了，我望著湖泊，想像著奮進號的帆影在樹梢之間隱約可見，庫克船長的水手們，會乘著小艇在此登陸。

據說，奮進號上最搶手的貨物，是來自大溪地的布料，毛利人願意用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例如寶石來交換。要是現在，我能拿什麼和庫克的水手們交易呢？「要不要一杯山崎威士忌？」看著身邊放著的酒瓶，我想這該是相當有議價能力的貨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