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11日 星期日

五十倒數:回看Hopper



從年輕的時候我就喜歡Edward Hopper的畫,部份原因是他的作品和我在大學選修的德國新客觀主義運動(Neue Sachlichkeit)有種遙相呼應的感覺。後者是德國藝術家對一戰後社會動蕩發出的scream﹔前者則是遠在大西洋彼岸那個幾乎沒有受到戰爭波及,但卻旋即陷入經濟大衰退的美國的冷眼觀察。

僅僅如此還不至於令我對Hopper有一種持久的著迷。藝術家的思維固然受到歷史、政治或社會大環境的左右,但畢竟他們的作品卻是在表達某些具體的細節或故事。Hopper採用寫實的手法,描繪著美國都市生活的某些場景和片刻,與短篇小說作家Raymond Carver很自然而然的組成一種關於當代美國的「文本」。




然而,兩者又很不一樣。卡佛的文字較為專注於困境,往往故事的一開始就令人不快。Hopper卻不一樣,他筆下的場景往往是很美的,但畫面卻總是欠缺與之相匹配的活力。

這種不協調大概就是Hopper吸引我的原因,但我也一直沒有深究。最近我和朋友去深圳,看見某本雜誌上刊登了Hopper的作品。突然,我可以講出自己的看法了:Hopper發現他眼前的每一個人,都曾經置身於某個很美的時刻,然而這些人卻不自知,繼續平庸的活著,糾結於他們的心事與煩惱中。如果這些人能夠抽離自身,從Hopper的角度審視一下自己,他們應該可以活得快樂一點。



我覺得現在能夠講出這種看法,是我已邁向五十歲,對平庸和沉悶有了切身的體會,而且開始有能力冷眼旁觀。然後我冒出一個有趣的想法:Hopper不太可能在年輕的時候就有這種體會吧?於是我查了一次他的作品年表,果然,年紀越大,他作品中的這種乏力感愈盛。

我的理解是否準確?Hopper很少解釋自己的畫,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幅畫的含意,從來都是在畫作和觀看者的交織中產生的。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